张舜徽
张舜徽(1911年7月-1992年11月),男,湖南沅江市人。华中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,博士生导师,中国历史文献研究会会长等。中国现代著名历史学家、文献学家,长于校勘、版本、目录、声韵、文字之学。
人物生平
早年经历
1911年7月出生于一个书香门第之家。其父亲厌恶八股文,终身不应科场考试,埋头钻研朴学,尤擅长天文算法。在父亲的引导下,他致力自学,掌握了许多治学的方法。他主张走博通的路,赞赏通人之学。自小学(过去学者称文字、声韵、训之学为小学)而经学。17岁写成《尔雅义疏跋》一文,指出《尔雅》《说文解字-附音序笔画检字》的异同和郝氏《义疏》不足之处,这是他考证文字的开端。
1928年,其父去世。他负出游,寻师访友,初到长沙市,后到北京。在北京他认识了不少通人硕学,得到多方指教。
工作经历
1932年回到长沙,在文艺、长沙市雅礼中学、兑泽等高中担任语文、历史教师。在此期间,仍矢志自学,精读了《史记》《汉书》《三国志》,又通读了《资治通鉴》正续编,还仔细涉猎了“全史”——《后汉书》。
1941年起先后在国立师范学院、民国大学、兰州大学任教。1946年写成《皇明经世文编选目》,在《兰州大学学报》上发表。
1950年起任教于中原大学教育学院和华中师范大学。十年“文革”时期,撰写《劳动人民创物志》《中国社会之分析》《史学三书平议》《说文解字约注》《广文字蒙求》《郑学丛著》《清人笔记条辨》等10部学术专著,共370多万字。
1962年出版《中国古代史籍校读法》。1963年增订本《广校雠略》于中华书局出版,顾颉刚来信祝贺,称“信条理中国学术,惟先生为当行也”。同年11月,张舜徽的《清人文集别录》又在中华书局出版。
1979年创建中国历史文献研究会,任会长10年。
1981年被评为历史语文学博士生导师。同时创建华中师范大学历史文献研究所,并任所长10年。
1988年出版了100余万字的巨著《中华人民通史》。
1992年11月他将著述、藏书捐赠湖南图书馆。
学术成就
张舜徽先生在考订中国古代文献的方法和实践上有很大的成就。他在《八十自叙》中总结说:“余之治学,始慕乾嘉诸儒之所为,潜研于文字、声韵、训诂之学者有年。后进而治经,于郑氏一家之义,深入而不欲出。即以此小学、经学为基石,推而广之,以理群书,由是博治子、史,积二十载。中年以后,各有所述。”《说文解字约注》是张舜徽先生语言文字研究成果的结晶。1998年,香港大学文学院中文系的于昕,以“《说文解字约注》研究”为题完成了硕士论文,这篇论文是第一种研究、评价《说文解字约注》的学术著作。
轶事典籍
结识学者名流
张舜徽自七岁发蒙,其父以王筠的《文字蒙求》为课本,稍长即读《说文解字》。段玉裁的《说文解字注》,王筠的《说文解字句读》《说文解字释例》都是他这一时期的常备书。十六岁后,他开始研究郝懿行的《尔雅义疏》,并于十七岁时撰写了《尔雅义疏跋》,这是他一生上千万字的浩博著作中的第一篇学术论文。张舜徽对文字和训诂的兴趣与功底就是这时培养起来的。
因为自己的学术兴趣和治学观念,他并不要求儿子死记硬背;张淮玉认为,不知天文,不足以读《诗经》和《尚书》,因此引导他学习天文与历算。《尚书》屈聱牙,于是指导他对照《史记》阅读。我们由此可知,由于父亲的治学旨趣和张舜徽本人的气质,他从一开始读书就偏重学问,而不是文章,这一点对他以后几十年的治学生涯具有深刻的影响。在《清人文集别录》中,他推重的是学问湛深之人,对纳兰性德、龚自珍这样的文章邓尔雅之士倒不甚在意。
民国初年的沅江市,依旧还很闭塞,尤其是僻处乡下的长岛。他在《庭闱受学记》中曾说:“生平服乾嘉诸儒之学,盖自此始。”
在回忆杨树达的一篇文章中,张舜徽曾深情地说:“平生所识老一辈学者名流,算来不是太少。而亲炙最久,感慕最深,治学著书最勤的,首推杨遇夫先生。”张舜徽初识杨树达是在当时任教北平台湾辅仁大学等高校的姑父,著名湘籍学者、文献学家余嘉锡家中。杨树达为清华大学教授,常到余嘉锡家中谈论学问,对年纪尚轻的张舜徽的见识感到惊讶,因此常常约他到家中盘桓。张舜徽常常向这位大学者请教,两人从此建立起了亦师亦友的深厚友谊。有时张舜徽因为读书过勤,多日不登门,杨树达就会打电话到余家,告诉他自己近日的研究心得,或者亲自过门约谈。抗战爆发后,杨树达南归,任湖南大学教授,两人的交往更加密切了。后来湖南大学西迁辰溪县,时张舜徽任教蓝田县国师;杨树达移书召他往辰溪任教,张舜徽因为家累不能应命。杨树达又寄书相请,云:“达一生无他长,惟乐于贤己者处,达可以进学耳。”可见他对张舜徽推重如此。历史学家顾颉刚年长张舜徽十八岁,亦属长者之列,是张舜徽晚年交往最密切的学者。张舜徽与顾颉刚没有特别的私交,但是纯粹为中国学术的传承,他由衷为张舜徽取得的每一种成就而喜悦,因此,几乎张舜徽每出版一本学术著作,顾颉刚都会写信表示祝贺,其折节下士之风丝毫不让杨树达。1962年,张舜徽出版《中国古代史籍校读法》,顾颉刚飞书盛赞说:“纲举目张,显微索隐,为初学引导正路,谆谆以教,苦口婆心,俾其于摸索之中,得见明灯,欢喜赞叹,当不止刚一人也。” 翌年,增订本《广校雠略》于中华书局出版时,顾颉刚又来信祝贺,称“信条理中国学术,惟先生为当行也”。同年11月,张舜徽的《清人文集别录》又在中华书局出版,顾颉刚读后不胜欣喜,释卷之后,当即提笔修书云:“先生所著诸书,示学者以途径。启之功,实在张香涛《轩语》《书目答问》之上。然彼二书,对我辈之效用已极巨。先生别白是非,指明优劣。上绍向、之业,下则藐视纪昀之书,其发生影响之大,固不待言也。”正是在顾颉刚的敦劝下,张舜徽又写作了《清人笔记条辨》。1979年夏天,张舜徽因事进京,专程到三里河南沙沟寓所拜访了顾颉刚,当时顾颉刚正在病中,听说张舜徽来访,立刻披衣出迎。
八十自述
日月易得,时光如流,入此岁来,而吾年已八十矣。自念由少至老,笃志好学,未尝一日之或闲。迄今虽已,而脑力未衰,目光犹炯。闻鸡而起,尚拟著书;仰屋以思,仍书细字。有如《表记》所云:“忘身之老也,不知年数之不足也,俛焉日有孳,毙而后已。”《荀子》亦曰:“学至乎没而后止也。”自惟终始,庶几近之。余之一生,自强不息,若驽马之耐劳,如贞松之后凋,虽勉从事,不敢暇逸,即至晚暮,犹惜分阴。因自号无逸老人,所以自概其生平也。 家世学业,祖若父皆喜聚书。两世所藏,四部常见之籍略备。幼时读书家中,先君子亲授经传及文字、训诂诸书。早在童稚,即闻鸡而兴,嗜学不怠,一生早起之习,实始于此时。年十有七,倾严荫,于是负笈出游,求师觅友。及旅居燕,博访通人,公私藏书,得观美富。弱龄还湘,为中学师,讲授之余,伏案不辍,教学相长,期于积微末以至高大。未几而倭寇入侵,流离转徙,生资荡然。从行惟骨肉数口,旧书一囊耳。身历百艰,仅得不死。年过三十,始都讲上,四方奔走,由是历丁壮迄乎耄耋,以教学终其身。生平无他事可述,讲习之外,惟读书数十年,著书数十种耳。
余之治学,始慕乾嘉诸儒之所为,潜研于文字、声韵、训诂之学者有年。后乃进而治经,于郑氏一家之义,深入而不欲出。即以此小学、经学为基石,推而广之,以理群书。由是博治子、史,积二十载。中年以后,各有所述。爰集录治小学所得者,为《说文解字约注》;集录治经学所得者,为《郑学丛着》;集录治周秦诸子所得者,为《周秦道论发微》《周秦政论类要》;集录治文集笔记所得者,为《清人文集别录》《清人笔记条辨》。而平生精力所萃,尤在治史。叶腾生旧书,则于《史通》《文史通义》皆有《平议》;创立新体,则晚年尝独撰《中华人民通史》,以诱启初学。至于辨章学术,考镜源流,平生致力于斯,所造亦广。若《广校雠略》《中国文献学》《汉书艺文志通释》《汉书艺文志释例》《四库提要叙讲疏》诸种。固已拥慧前驱,导夫先路。此特就平生著述中较费心力者,约略言之。至于薄物小书,不暇悉数也。
少时诵陶渊明诗,即想慕其为人。所谓“少无适俗韵,性本爱丘山。”斯又仰止高贤,情符哲。加以生长洞庭湖之滨,处山水清胜之境,观鱼跃鸢飞,天机活泼,以为人生当适性自乐,安能降志辱身,与时俯仰。由是胸怀恬淡,不慕荣利。升沉宠辱,委之自然。平生服膺老庄,有轻世之志。等穷达,壹寿夭。惟视读书为性命,终其身寄情于卷。于世俗荣枯亨困,未数数然也。当余晚岁闭门沉思,独造《通史》时,尝取范蔚宗论班叔皮语「敷文华以纬国典,守贱薄而无闷容」,书为楹帖,悬左右以自策励,亦可以见吾志趣矣。
一生契家而游,旅食四方,患难相随,艰苦与共,惨淡持家,得以无陨者,厥惟吾妻金咏先夫人襄助之力是赖。及与余婚,孝事衰始,和于妯娌,待人谦和有礼。贤德之声,闻于乡里。子女六人,悉自抚育,未尝雇人以自助。兼为浣濯炊种蔬饲豕诸事,一身任之,不以为劳也。其于子女也,不姑息以为爱,不噢咻以为慈,鞭扑不施而教行,邻近多取以为法。余性疏阔,凡子女教育事,一委之于君。自孩提以至成人,皆由君顾而诲导之。治家尤井井有条,量入为出,虽处困窘,未尝借贷于人。艰苦岁月中,一家八口,幸免饥寒,又俾余得一志刻励于学而无内顾之懮者,皆君力也。呜呼贤矣!
余自一九三一年与君婚后,迄于今秋,适已六十周年。方拟暑退凉生,约集亲属小叙,以为百年偕老之祝,不意八月五日(阴历六月二十五)清晨,君忽患脑出血,入院急救无效,竟于八月七日下午四时弃世,终年七十有八。余衰龄丧偶,顿失所依,自此茕茕在疚,痛可言耶!后君之殁三日(八月十日,即阴历七月初一),为余八十诞辰,因追忆往事,述为此篇。深感六十年中,若无贤妻襄助,吾家亦无以至今日。乃兼叙其懿德多能,昭示子孙。亦惟拭吾老泪,振作精神,黾勉成吾未竟之业,以不负吾妻所期望于我者,斯实所以报之也。
个人生活
1992年11月27日逝世,终年81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