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战末期,九州大学医学部在军方的授意下,对八名被俘的美军飞行员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活体解剖实验。远藤周作揭秘了这一日本帝国主义的罪恶行径,并探寻事件的本质,道出日本人的罪与罚。

简介

作者简介

远藤周作(1923 - 1996),日本著名作家,文化勋章获得者。幼年皈依天主教,青年时期留学法国。其作品具有深刻的思想性,对哲学、宗教、社会、东西方关系有着深刻的思考,获得了芥川龙之介奖谷崎润一郎奖在内的诸多奖项。

译者简介

黄真,江西省铜鼓县人,文学硕士。先后就读于北京外国语大学和北京大学,自2010年开始翻译日语文学作品,已译介东野圭吾伊坂幸太郎横沟正史等多个作家的数部作品。

作品评价

小说《海与毒药》的创作素材取材于一个真实的历史事件。二战末期,日本九州大学医学部的石山福次郎教授等人,曾经利用美军战俘进行过活体解剖。远藤周作得知上述罪行后,觉得事件的深处,埋藏着日本人罪恶的秘密,于是决心把它挖出来。他细心收集当时相关的新闻报道、法庭审判记录,还多次赴九州考察,甚至伪装成病人,混入九州大学医院并进入当年给美军俘虏做活体“实验”的手术室调查真相。远藤周作将一系列资料消化吸收,面对九州夕阳下黑沉沉的大海,感慨万千,终于完成了一部对罪恶行径怀有深度反省的名作——《海与毒药》。

《海与毒药》这部书最大的特点,在于它并不将焦点对准残酷的、折磨性的“实验”。作者对“实验”本身的描写仅仅占据整个作品的一小部分,用的也全是白描手法,无一丝多余的渲染;相反,他着重关注的是参与“实验”的人,尤其是那些日本的“小人物”。

远藤周作一直在思考,“日本人是什么人?”“日本人为什么会犯下这样的罪行?”“日本人是天生的恶魔吗?”小说《海与毒药》是他这一思考的发轫之作,

那么,这本书里到底讲了什么呢?简单地说,远藤周作要解读日本人的罪与罚。而他进行解读的过程是通过一个引子和三个人物来完成的。

笔者这里扼要地介绍一下这部小说的梗概:

小说的开篇,是战后的东京近郊,一派贫穷而安宁的景象。叙述者“我”,是一个未曾上过战场、一心想过平安和平凡日子的普通老百姓。对于打破这种和平生活的战争,“我”当然是拒绝的。然而,“我”慢慢地发现,邻居里的那些看似普通的人,比如加油站的老板,裁缝店的店主,好多是从战场回来的人。但是,他们并不感到罪恶和羞耻,甚至还炫耀自己在战场上的伤痕,感慨当年“搞了好些女人”。仿佛他们曾经是普通人,上了战场,回来又做了一个普通人,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。

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,为什么会犯下如此严重的罪行?“我”百思不得其解。直到“我”认识了一位古怪的医生,名叫胜吕,并得知了他的秘密之后,才有了答案。

胜吕名牌大学毕业,却窝在一个小诊所里做医生。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。胜吕出身贫寒,凭借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名牌大学医学部。然而,自卑始终缠绕着他。对于留学海外、娶了德国女人的导师,他只有羡慕,不敢有一丝向往。他的理想也很平凡,混几年军医,回乡当个大医院的大夫,如果还能娶上一位富家千金,人生就圆满了。他处处谨小慎微,也还保留着医者的一份人性的关怀,对贫苦无望的老太婆也施以援手。可是,医学院高层的斗争,让他被迫卷入了解剖美军战俘的“实验”中。胜吕本可以拒绝,可长年的懦弱和妥协让他默默地参加,而“实验”的可怕过程,让他仅存的对医学的信念全部破碎,最终走向崩溃。

胜吕是作者着墨最多的一个角色。不难看出,远藤周作想借胜吕,给读者传达日本民族中的一种特性:盲目服从、无条件地妥协。他们是被军国主义裹挟的一批人。

除了胜吕之外,书中还有另外两个主要的“小人物”,三人共同构成了远藤周作对日本人精神内核的分析,笔者在此也做一介绍:

与胜吕相对的,是同级的研究生户田。户田出身医学世家,对医院的体系了如指掌。他家境优越、学习拔尖,从小就是学校里备受瞩目的骄子。但在他的成长过程中,结结实实地犯过许多罪行:写虚伪的作文蒙骗老师、陷害新来的优秀同学、偷窃老师珍贵的标本又嫁祸他人、和表姐通奸等等。每一次他都没有得到任何惩罚。户田从最开始的心怀内疚,渐渐地,把责任全都归结于别人。“我没有罪,有罪的只是被逮到。”在户田身上,已经看不到对医者理想的追求,他现实、冷酷。当胜吕因精神崩溃而无法进行手术时,户田主动地接替他,完成了那个骇人的人体活体“实验”。

根据作者的意图,户田是另外一种人的代表,他们只相信社会的惩罚,而不相信道德和良心的苛责。在明治维新之后一直狂飙突进的日本,这种人也大量存在。

护士上田是“实验”的另一位参与者。她似乎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。她从护士学校毕业后就在这家医院做护士,只因到了该结婚的年龄,接受了一位患者的求婚,婚后和丈夫去了大连市。然而丈夫只把她当做一份财产,一个有些使用价值的老婆。当上田因为流产而失去生育能力后,丈夫并不关心,嬉笑着说“还能用,住院费也能报销,反正没有什么损失”。最终丈夫和风月女子搞起婚外情,上田惨遭抛弃。

亲戚不接纳离异的上田。无奈之下,她重新回到这家医院,做起了最底层的护士。人们对离异的上田并无一丝关怀,只把她当做一个可以忽视的劳力。她用微薄的薪水过着孤苦伶仃的生活,如行尸走肉一般。一次,她按照医生的吩咐,给贫苦的病人打些镇定剂敷衍了事,不巧被教授的德国夫人发现,被狠狠训斥了一顿。她心怀愤恨,却无力回击。当发现教授是背着夫人做那种非人道的“实验”时,她高兴地加入进去,以目击教授犯罪的方式,作为自己的报复。

对上田,作者用笔最少,勾勒得也最淡。这恰恰也是作者的高明之处:他们如同渺远的背景一样构成了社会的基础。上田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,是沉默的大多数。日本有千千万万这样卑微的小人物。他们无力宣泄,也无力反抗,只能将承受的暴力加在更弱小的人身上。

纵观全书,远藤周作巧妙地用了三个人,提取出日本人精神内核中的盲目、冷酷、残忍。三者又汇聚成一种毒药:麻木和丑恶。

《海与毒药》虽然是一部有虚构成分的小说,但其真实性和深刻性远远地超出了一般的文学作品。如果说《一力文库·图文经典:菊与刀》像一把长刀切开日本人的身体,那么《海与毒药》就是一把锋利的匕首,从骨髓中剔出日本人那些自己不愿承认甚至不了解的、不为外人道的丑恶。

有评论家这样评论《海与毒药》:命运如大海,个体只能随波逐流;麻木如毒药,毒害着每一个人。对于深入骨髓的丑恶的麻木,也许就是日本人不愿正视历史的原因。

可喜的是,远藤周作的努力并没有白费。就在2015年4月,九州大学医学部校史馆开馆,专门设置了一个版块,介绍历史上的活体解剖事件。九州大学的学者们敢于直面自己曾犯下的罪行,并坦然面对耻辱,牢记历史。今天的日本民众,绝大多数都是热爱和平的。我们看到《海与毒药》小说在日本已经家喻户晓,我们看到《海与毒药》电影受到好评和热捧,我们也看到,反对修改宪法第九条的人们,在国会聚集十万之众游行抗议,日本全国超过一百万人参加抗议行动。而不能正确认识日本侵略史的安倍晋三首相等人,应该认真地读一读《海与毒药》。

背景资料

日本本土的“731部队”。

1945年5月,日本帝国主义已穷途末路,美国空军频繁轰炸日本本土。在一次目标为福冈县的任务中,美军一架战略轰炸机不幸被日方击中,十二名机组人员跳伞。其中三名死亡,九名被捕。在具有情报价值的机长被送往东京后,统辖当地的日本西部军司令官横山勇(著名的侵华战犯,长歌泣血的常德会战衡阳会战打的就是他)就下令不经审判,将八名幸存美军飞行员全数处死。

九州大学(今九州大学)医学部的石山福次郎教授闻此消息后,称自己“苦于没有实验材料”,要“以医学研究为目的”,向军部申请“处理”这批战俘,得到了同意。下石山所谓的“实验”目的,大致有以下几种:1)肺叶被切除多少,人还能存活;2)“新鲜”海水能否作血液的替代品;3)肝脏、心脏、胃、肺等被切除后能存活多长时间。简单地说,他们干的是和731部队相同的罪恶勾当——人体活体解剖实验。可以想象,美军战俘受到了怎样的惨无人道的折磨!更可怕的是,切下的美军俘虏肝脏,被当做下酒菜,供前来“观摩”的日本军官食用。

日本在二战中战败后,美军全面接管了日本。日本当局为逃避责任,谎称“战俘拘押于广岛市时被原子弹炸死了”。美军上校阿尔伯特·卡蓬特,独自进行了长达五个月的彻底调查后,真正揭开了活体解剖和吞食人体内脏这一恐怖事件的真相。罪行败露,参与实验的一邦人全部被捕。石山福次郎畏罪自杀,相关人等,五名被处以绞刑,十八人被定罪。横山勇在此事件前从侵华战场被调回日本国内,此次又背负美国军人的血债,罪责难逃,被判处绞刑,但因身体原因,一直收押,1952年病死于东京巢鸭监狱,2015年4月,九州大学医学部校史馆开馆,专门设置了一个版块,介绍上述活体解剖事件,警示后人,以此为戒。

参考资料

海与毒药.豆瓣读书.2015-11-27